香港南区石澳半岛,远离烦嚣都市,群山蜿蜒险峻仿似与世隔绝,绿意葱茏连绵起伏连接海陆,空中雪白鸥鸟浮沉,迎风与波涛竞逐。
大浪湾道「no8sheko」,背靠龙脊坐拥两万多呎风水宝地,与其余二十一座绝世「大班屋」错落在这片昂贵地皮上。
今日晨光熹微,往高墙庭院内洒下斑驳光影,古稀老人站在一株枝繁叶茂羊蹄甲树下,掌持鋄金错纹手杖,撑起他玉立长身,男人虽已两鬓斑白,但银丝边镜架下目光如炬,一把年纪仍旧龙章凤姿,萧疏轩举,气质湛然若神。
“老爷,太太出门了。”
“司机说太太要去大屿山…”
白衣黑裤老管家佝偻着背在他背后轻声开口,一脸战战兢兢表情。
只见男人杵着拐杖转身,杖底敲击着脚下石板碰撞出声,剑眉轻挑,面色沉静却威仪不减。
直至坐到一旁藤椅上,雷义才盯着头发稀疏的老管家缓缓回答:
“大屿山?她又去宝莲寺?”
“是,太太说您身体好不容易康复,她是去还愿。”
“呵,还愿?”
“兴致真好。”
雷义语气淡漠忍不住讪笑,或许她去骂菩萨未能显灵如她所愿,再咒他早日归西还比较可信。
偏偏此时佣人端来碗汤药火上浇油,男人皱眉不语,摆摆手略显厌恶示意撤下,老管家见状有些情急开口相劝:
“老爷,您身体才恢复,多少喝一点…”
“没大碍,不过都是装样子而已。”
话音刚落,突然又看见近身秘书朝他一阵疾走过来,对方弯腰低声同他说程泰今日想要上门拜访,来征求他意见。
雷义若有所思片刻,点点头表示应允。
一顿早茶的功夫刚过半,程泰的座驾已停在雷宅外,几个近身细佬等在另一辆车内,并未跟他一同前往。
雷义坐在餐桌前,不疾不徐舀起碗里一勺生滚鱼粥入口,没多久便看到矮胖男人跟着老管家入来,身旁伺候用餐的佣人立即识趣离开。
两人大概有半年多未见,他却看到这叱咤江湖的「湾仔皇帝」像是突然老了几岁,头发竟比自己还要白。
程泰看到雷义的模样时也怔了几秒,去年来探病时这男人还一副大限将至模样,现在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精神矍铄,与重病前并无太大差别。
简直蹊跷。
“好久不见雷生…您身体硬朗,真是越来越精神奕奕…”
“不知是哪位神医妙手…?”
“坐。”
“同我随便吃一点。”
端坐餐桌中央的男人声线铿锵有力,面色不怒自威,并未因程泰这番略带讶异的吹捧有任何情绪变化。
雷义只是抬眸看了看程泰眼角深陷的几道褶皱,果然是岁月不饶人,现在大家都差不多苍老,时间流逝痕迹只停驻在彼此面庞。
程泰则稍显拘谨肃然落座,只是客气说自己已经用过,是听到消息专程来看望他。
虽上了年纪,雷义却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,细算起来,两人差不多打了几十年交道,这粗蛮老鬼还是像以前一样,只要在他面前就掩饰不了真实情绪。
“是不是昱阳又闯祸。”
“连你都照不住?”
“扬仔他做事谨慎稳妥,从不让人操心的…”
程泰迟疑了几秒,还是将内心想法宣之于口:
“只是现在同他拍拖的对象实在不怎么样…”
他本是随口一问,却不想有意外收获,男人剑眉微抬,放下手中匙羹正视起对方。
前段时间听雷昱明说弟弟正同一个女仔拍拖,看样子很认真,有意同对方结婚。
他自然是很好奇,但能让程泰这么挤兑的,不知是哪家女儿。
程泰见雷义脸色,再次欲言又止。
天后诞那日过后他派人细查,得知齐诗允现在在马经周刊当记者的消息,第一时间就联想起程啸坤被马踩踏致残的事,心中一股无名火忿忿燃烧。
加之上次程啸坤在赌场被打,他直觉这所有的事一定和齐诗允有脱不了干系。
可百威星早被他一气之下叫挣爆分尸泄恨,从练马师嘴里也撬不出任何有用的话,那女人身为马经记者时常出现在马房、问询马匹情况也再正常不过,虽然程泰觉得她嫌疑很大,但事发当日无人见过她,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她。
自从见过齐诗允之后,程泰最近几日血压直线飙升,后又听闻雷义身体状况突然渐好,他心中仔细盘算的计谋竹篮打水,一时间火气更甚,但也只能先来探探口风。
因为雷耀扬同齐诗允交往的事情早晚瞒不住,现在这个情况他若是不来提早报备,万一再出点岔子,以雷义的个性,一定不会跟他善罢甘休。
男人顿了顿,双拳也不自觉攥紧,语气里都带着点凄楚的哭腔:
“雷生,我一直没同任何人讲过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