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一分钟,靠在他肩膀上的女人都没有回应。
“不想说也没关…”
“雷生…”
话尚未讲完,齐诗允打断他话头,就像是恶作剧一样夹紧了在他腰际的双腿继续开口:
“我猜你小时候…睡不着,听的摇篮曲…”
“…大概都是……舒伯特或者勃拉姆斯吧?啊…不对,肯定是莫扎特…”
这下,轮到雷耀扬沉默。
在他记忆中,自他记事起,从没有人为他做过这样的事。
他只记得宋曼宁从未抱过他,雷义除了在物质上不亏待他,说得最多也只是叫他认真念书和好好练习钢琴。
一家三口感情淡薄,就像是在被迫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。
男人轻轻叹了口气,说得无奈至极:
“…你没猜对。”
“我没你这么幸福,没有人给我唱过,我也没有听过。”
雷耀扬语调里是罕有的落寞,齐诗允大脑迟钝后知后觉,才突然想起他双亲早逝,自己好像无意中戳到了他的伤心处。
“雷耀扬…”
“…你真的好可怜喔。”
说这话时,齐诗允不由自主抚摸了几下他浓密黑发,手法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大型犬,雷耀扬却被她的举动逗笑,又将她背稳贴紧自己。
眼见就快到灯火明亮的家宅大门,他将柔软无骨的女人从肩背上慢慢放低到地面。
雷耀扬温柔伸手,拨开她鬓边凌乱的发丝,凝视她如水般澄澈透亮双眸,说得动容:
“刚才我已经听你给我唱过了。”
“所以只要有你在,我就不可怜。”
听他说完,齐诗允愣了片刻,望着他如神像般悲悯的面容,差点又陷入他的迷魂阵。
女人撇了撇嘴角,突然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,她就着他扶住自己身体的力度,双手不断用力捶打他坚韧胸膛,发泄委屈般的朝他大喊:
“雷耀扬!”
“你是不可怜!”
“可遇上你之后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?!”
雷耀扬自然知道她说的「倒霉」是什么,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甘当人肉沙包,承受她各种对自己不痛不痒的「暴力对待」,齐诗允断断续续抽泣,捶打对方的力度也在渐渐变弱。
胸腔里的憋闷持续啃噬她神经,齐诗允用双手指节揪紧他灰色衬衫,纵横褶皱纹路就像是她不能被抚平的心脉,在晚风拂起衣角那刻,对方听到她低声喃喃:
“我明明最憎黑社会…”
“为什么你偏偏是个黑社会…”
两句话似埋冤,似惋惜,似懊悔,雷耀扬将她紧拥在怀,唇贴在她耳畔,只能一遍一遍卑微道歉:
“诗允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对不起…”
泪珠接连滚落地面晕成小小一点,只想要将所有累积的负面情绪跟他释放。
齐诗允用手背拭干泪水,隔开一点距离,抬起头正视面前想要尽力哄好她的男人,或许现在趁着未散的酒劲,她才能说出令她疲惫不堪的秘密。
他们之间,应该不会再有比今天更糟糕的对话了。
“雷生,你在我车里装监听器…无非是想知道…我到底在对你隐瞒什么,对吧?”
被道破真相的心情瞬间释然,雷耀扬望着她突然镇定清醒的面容,正想要开口说什么,却被齐诗允倒退几步的陌生举动制止住。
“…不久前你说过,让我考虑好就告诉你,我想…现在是个合适的机会。”
女人哽咽了数秒,像是束缚在夜里的幽怨灵魂般低吟:
“十八年前…程泰,就是你叫的泰叔…”
“他杀了我爸爸。”
“他不仅杀了我爸爸,还反咬我们一口…夺走我们全部家产…销毁所有罪证让我们求告无门,逼得我们母女走投无路…”
逐字逐句说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,雷耀扬满眼不可思议地凝视面前眼神坚毅的女人,最后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,不断在他思海中轰鸣震荡。
还未等他完全接收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秘闻,齐诗允深吸一口气,继续将一切娓娓道来:
“雷生,你还记得…我们第一次在隧道口见面的那个雨天吗?”
“…当时我见到你从东华医院走出来,从那时起…就对你同他的关系好奇不已。”
“…天后诞那天我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,其实我一早就知是他,我从没忘记过他的样子,他应该也认得我。”
“我承认我同你在一起…不仅仅只是因为我钟意你,因为我一直打算利用你,想要找机会「借刀杀人」…”
“程啸坤被你打…被赛马踩到残…都是我的计划…”
“让那种恶人逍遥自在…我做不到。”
“这个想法到现在为止…都没有变改。”
雷耀扬突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很陌生,也突然有些明白她让自己无法捉摸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