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爹,今天能讲个故事吗?”十六仰着微微泛黄的小脸,期待地盯着沈九。
活像他除了听故事没别的事能干了一样,沈九不耐烦地想,于是他推开十六的脑袋,指了指怀里的十七,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,示意讲不了。
十六失望地垂下头,又很快兴致勃勃地问:“十七什么时候能长大和我玩?”
沈九想了想,抓过十六的手掌,在掌心写了个“叁”。这小崽子才不到一岁,离能爬起来还远着呢。
他又指了指扔在衣橱里的简陋的草人,示意十六去自己玩。
十六是个乖孩子,从来不曾违逆他的话,总是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,就像,就像那个畜生小时候一样。
沈九打了个哆嗦,开始给怀里的小崽子喂奶。
畜生昨天晚上刚来过,这两天应该不会再来,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。十六已经五岁了,也该学着些剑法了,说不准,他以后还有离开这里的机会······
他又自嘲一笑,学武恐怕只能让他以后挨打时结实些,不要扫别人的兴罢了,毕竟,他们父子天生下贱,只能给别人凌虐以取乐。
十七喝完了奶,吧唧着嘴睡着了。沈九点了点他的鼻头,没有醒来。
睡得像猪一样,沈九嫌弃地想。他招了招手,让十六过来照看小崽子,自己慢慢从床上挪下来。
刚站起来他就疼出一身冷汗,洛冰河这个畜生下手没有一点分寸,爽了之后就走,从没考虑过沈九能不能承受。
昨天他疼晕后没来得及上药清理,只能现在到隔间里去处理。
他住的院子很小,只有三间房,一间住人,一间洗漱,一间入餐,侍从来清理时会把他锁在卧房里,不过他也不会跑,天大地大,却从来没有沈九的容身之所。
沈九在院子里趴了一会儿,眯着眼睛晒太阳,迷迷糊糊地睡着了,直到被侍卫叫醒。他愣了愣,顺从地回了房间,房门被锁上了。
十七睡得正香,蜷着手指,没被旁边嘀嘀咕咕一早上的十六吵醒。
沈九拍了拍十六的小脑袋,歪着头看他。
十六看出来沈九想知道他在说什么,只好小声地说:“爹爹,我让他快点长大,长大了就能和我一起打坏人了。”
沈九被逗笑了,蘸了水在桌子上写“你这么弱,哪来的坏人让你打”,他以为这是十六小男孩式的幻想,毕竟谁小时候不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,却不想十六认真地看着他说:“昨天晚上那个坏人。”
沈九僵住了,浑身发冷,恍惚地听见十六稚嫩的嗓音:“爹爹别怕,等我长大有力气了,就杀了他给你报仇。”
所以,洛冰河也是这么想的吗?在被他和弟子们折磨时,在心底里偷偷想着长大了就报仇?
他苦笑一声,摇了摇头,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,便回床上睡了。
十六去看桌子上的字,写的是“不必,报应罢了”。他疑惑地摸了摸水渍,茫然地想,什么是报应?
坏人打爹爹,不给他们饭吃,是因为他们有报应吗?
可是,十六从没拥有过任何东西,他只有沈九,他甚至可以不要吃饭,不要沈九给他编的草人,只要沈九没有报应,不用这么苦、这么累。
他知道的,沈九是仙人,门口的那些侍女说的,得罪了“尊上”,被封了经脉,但他依然不用吃喝,一个人在地窖里待了很久很久,直到有了十六。
他还记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,他们还不住在这里,他还不会说话,整天只会哇哇大哭。
他们蜷缩在黑暗狭窄的地窖里,没有食物,没有光亮,也没有任何人。
沈九没有奶水喂给他,最后只好咬破手指给他喂血。
有一天,那个坏人,也就是尊上来了,他好像很惊奇十六的出现,把沈九从狭小的地窖里拖出来问些什么,沈九像后来十六偷看过的很多次一样,开始给尊上跪着磕头,磕了很久很久,直到整个额头都是血,尊上才拉住他,把住所换到现在住的地方,他们才有饭吃。
十六讨厌尊上。
沈九个性很差,他知道的,脾气发作起来什么东西都摔,但他是十六心里的仙人。
他教十六写字,在尊上过来时把他们藏到衣橱里,在嗓子好的时候给十六讲故事。沈九经常睡觉,睡的时候也皱着眉头,但他怀里抱着十七,手里牵着十六。
十六问沈九为什么他们叫这个名字,为什么他们没有姓氏,就像沈九的“沈”一样。沈九不耐烦地说随便起的,但他知道不是。沈九叫“九”,做梦的时候叫“七哥”,这些数字对他一定也很重要,他只是不肯说。
沈九就是这样,嘴硬心软,什么事情都不说。
他是个顶顶好的仙人。
可是尊上会打他。那个坏人让沈九求饶磕头,让所有侍女侍从欺他辱他,让沈九做不成仙人。
十六恨尊上。
沈九被敲门声吵醒了,他慢吞吞的坐起身,看见十六努力在够门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