澈如月色的眼眸说:“用吧,今日刚换上的,不脏。”
云愫道了谢,也不客气,只是目光落在他腹部上狰狞的疤痕,心里蓦然揪紧,她一边将头发绾到耳后,侧着头擦拭青丝,一边试探着问:“那时候,你、你逃走了吗?”
“不是逃走,是被人抓走了。”周景舒蹲下身,手指拨弄着河水,目光幽深,淡然开口问她,“你以为我死了?”
她避而不答,反问他“是被谁抓走了?”
“叛军。他们到底还是抓到我了。”周景舒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问题,他默了默,又问,“你说恨不得杀了我,是真的吗?”
他紧接着抛出这个问题,两人俱都沉默了,仿佛是一个按键,让过往不堪入目的景象暴露出来,里面被刀子一道一道割烂的腐肉终于再次翻出来呈现在两人面前。
云愫放下他的衣服,怔怔望着手中的水渍,就像是那天雨水冲刷在掌心,把属于他的血冲落,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:“是的,那时候我就是想杀了你。你折辱我、囚禁我,如果有人这样对你,你会不产生恨意吗?”
周景舒一字一句地听着,那样轻柔的声音却包含着复杂的情绪,他听得出,却不懂。他看着她,片刻后,只得开口回应:“是的,我会产生恨意,我想我不仅会杀了他,也会让那个人受尽折磨。”
他停下片刻,手指舀了一下河水,看着水波潋滟,像极了云愫每一次与他欢好之后含泪的水眸色泽,午夜梦回,周景舒才渐渐察觉,很多次她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柔情似水都像是笼着一层烟雾薄纱,如镜花水月,不过是云愫试图逃离的掩饰罢了。
他喜欢她,可她对他是浓烈的恨意。
他的心脏很痛,似是一只手狠狠地捏住,甚至喘不过气,可是这样的痛已经持续了很多年,他早已麻木。
云愫以为周景舒也会对自己放出狠话,可他只是平静略带哀伤地说着:“我想,我也受了些折磨,我喜欢的女孩子拿刀要捅死我,可我就是不肯死心。”
云愫心底跳动的厉害,可她依旧冷着脸说道:“你喜欢的不是我。应该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许娆。”
周景舒默了默,坦然说:“从前我是喜欢她,可遇到你,发觉那种喜欢很浅薄。”
云愫不想追究,她站起身,头发最后随意地绞了几下,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说:“随便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
周景舒没有拦她,只是跟在云愫身后,像是影子。
第二天天蒙蒙亮,云愫便准备启程,本来是打算坐学校一位木匠的车去下一所学校,奈何小木匠临时有事去不了。
有教师和云愫说:“要不安柏小姐坐里昂先生的车吧,里昂先生去了很多次,非常熟悉。而且也不远,有里昂先生同行,也安全些。”既然人家都这样为自己着想,云愫不好意思拒绝,她坐到后排,对驾驶座上的周景舒公事公办地说:“我到了目的地给你车费。”
周景舒丝毫没犹豫:“好啊。”
一路上他们都不说话,云愫一边拍照留念一边在手机上记下突然迸发的灵感。
周景舒偶尔看一眼后视镜,她比以前好像更加瘦了,初见,女孩子虽然消瘦,但身上还是袅娜莹润,如今年少的精神气散去,露出里面的郁然。
他忍不住开口问她:“你想不想去看看市里的木棉花树?是这里最古老的木棉花树?”
“目前不想去,有时间我会自己去。”云愫冷淡地说着。
周景舒吃了个钉子,倒也没气馁,只是将地址告诉她:“你自己去最好是坐公交,这里的黑车不安全。”
“我有朋友在这边,我们可以作伴。”云愫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的稿件上,没注意到周景舒簇起的眉头:“朋友?是你男朋友吗?”
“男性朋友。”云愫吐出四个字。
周景舒却不再吭声。
云愫忙完了觉得这样的沉默也有些尴尬,周景舒毕竟是帮了自己一程,她抿了抿唇,想起来周景舒眉心处的伤痕,压在心底的疑问再也无法抑制,脱口而出问道:“你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了?”
周景舒打了方向盘,轻描淡写地说:“被人砍伤了。缝了很多针,可惜疤痕去不了。”
云愫觉得莫名,可又想起周景舒是在街头混过的人,或许又是什么帮派斗争,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层愤愤不平,他的父母就是因为黑社会帮派而丢的命,他为什么还要这般不自爱的深陷泥泞?
周景舒不解她为何突然面上浮现一丝愤怒,便问她:“你怎么了?我描述的吓着你了?你脾气倒是比以前大多了。”
那时候女孩子柔柔弱弱的模样,他说什么,她都眨着大眼睛静静看着她,温婉柔情。
“没什么。爱受伤就受伤,懒得管。”云愫拍了一下座位,故作不屑。
周景舒打趣说:“你确实也管不着,政府都管不了叛军,你能管得了?你要是管得了,都可以得诺贝尔和平奖了。”
(大家小年快乐,我们家这边是吃白菜面,大家小年要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