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一切如常。陆春熙的第二次到访在十天以后,这次访问结束后,文管家照常送她上车,临别时笑眯眯地提点一句:“小姐很喜欢您,陆小姐平日若是无事,不妨多来陪陪小姐。阁下工作忙,我们这些做下人的,又不能和她多聊,因此小姐总是很寂寞。”文管家又道:“您在帝都交友广泛,小姐也对您那些好友很感兴趣。她正是爱交朋友的年纪,麻烦您多为她引见介绍一下。”陆春熙微笑应下,五天后再来,便拉上了自己好友,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坐在南海湾府邸的会客室里,众星捧月地将顾双习围在正中央,你一言、我一语,哄得顾双习两眼弯成月牙儿,唇角就没有放下来过。陆春熙和她的朋友们,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女生,家境优渥、生活富足,养成最开朗阳光的性格,兼舌灿莲花的口才。她们知道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,因此纷纷卯足了劲儿,要讨顾双习开心。事实证明,她们把这项任务完成得相当漂亮。等到天色渐晚,众访客告辞离开,文管家一一安排妥帖,指派车辆、分配司机、派发礼物,临行前又特地敲开陆春熙的车窗,亲口感谢她,今天把小姐哄得那样开心。陆春熙却不太确定她是否应当喜悦:“——文管家,方便透露一点阁下的态度吗?”她知道,整座府邸乃至整个帝国,还是由皇帝说了算。他对小姐的占有欲和控制欲,实在是太过难以捉摸。谁知道他在想什么?万一陆春熙得意忘形、没能把控好尺度,不小心踩到了皇帝的雷区,那她将会大难临头。文管家只是微笑:“阁下多谢您,在他不在家的时候,弥补了小姐无人陪伴的空缺。”说罢,文管家招呼了一声司机:“时间不早了,现在出发吧,赶在日落以前把小姐们送回家。路上注意安全。”车辆启动,沿着马路驶出庭院。陆春熙透过后视镜,注视着庭院大门缓缓合上,在心中默默琢磨着文阑的话语。皇帝默许她们来陪伴小姐,仅限他不在家的时候。说到底,她们只是小姐无聊时逗趣解闷的工具:尽管顾双习从未亲口这样说过,但边察就是这样定义陆春熙和她的朋友们的。一旦边察回家,像陆春熙这样的玩具、快消品,理所应当地要迅速退场,给边察让位。甚至于更进一步、往更深处解读,皇帝可能还希望她们陪着小姐时,能旁敲侧击、多说一些皇帝的好话。这几次接触下来,陆春熙当然察觉到了小姐与皇帝间的暗流涌动。小姐的情绪总是很平稳、很淡然,似乎对什么都反应平平,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;即便面对皇帝,她也没有什么变化,甚至会比面对陆春熙时更加平淡、更加随意。旁观者清,陆春熙看得出来,小姐不在乎皇帝。反观皇帝呢?不知是真是假,总之他表现出来的,是对小姐的极端在意。只要小姐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,他的视线必然是追着她走的,若是时机方便,他一定会走过来牵住她的手,或者干脆搂着她、抱着她,情意绵绵地和她说些话。活了三十年,皇帝像突然罹患肌肤饥渴症,必须与小姐紧贴,否则将如陷入涸辙的鱼,不消片刻便会死亡。虽然不太懂,究竟是什么原因,方才酿造了皇帝与小姐之间这重独特关系,但是陆春熙表示尊重、祝福、敬而远之。她只求平安无事,小心地哄小姐开心,再从皇帝处换取些许利益,反哺父母事业、家族权势。
事实证明,她的努力确有回报,皇帝不日便颁下命令来,陆春熙和她的小姐妹们的家族或多或少得了些嘉奖。家长们尚不明内情,以为是他们近日工作努力、入了君主青眼,交口称赞此乃贤君,懂得礼贤下士、奖赏能臣,陆春熙听在耳中,只得默然垂眼,啜饮一口热茶。当不成皇后、没法助推家族地位更上一层,但她也有别的方法,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。除此以外,她不再作任何念想,不论是对皇帝,还是对父母。顾双习最近心情很好,边察察觉到了这一点。他工作繁忙,每天早出晚归,总能碰见顾双习在会客室待客。有时是财政大臣的女儿,和她的那帮朋友;有时是姜医生上门来给她做体检、做话疗。她似乎也忙碌起来,每日都有新客人、新话题,但又的确信守了她与边察的约定:每当他回家,客人们便会告辞,留下边察和顾双习独处,享受他们的二人时光。他在书房工作,她就蜷缩在一旁的沙发上画画、看书,偶尔写字、睡觉,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,帝都的秋天很快到来,直到顾双习将她亲手制作的银杏叶标本书签放在边察的书桌上,他才恍然发觉,他们已经在一起五个月了。顾双习指了指书签:“这是陆春熙教我做的,她和她的朋友们总是懂很多新鲜好玩的东西。”边察却不看书签,只想看着她。五个月,够她头发长长到胸前,也够她体重增长五公斤,这些天的夜里,他把她抱在怀中,明显能感受到她的腰部与腿上,多出了一点儿软乎乎的肉。其实五公斤分散到全身,没有太明显的变化,是他太熟悉她身体的每个角落,所以微小丝毫的变动,都逃不出他的眼睛、他的指尖。在顾双习的目光中,边察看向那枚书签。府邸花园里栽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,力图让这处花园一年四季都姹紫嫣红、争奇斗艳,银杏树作为秋季的重要观赏树,自然也在其中。顾双习就是在花园的银杏树下,捡拾到了这片银杏叶。它既宽又长,扇面平整、纹路如缎,被她亲手处理后压入两片薄膜之间,最终成就这枚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