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归说:“到年底就六岁了。”
听说当人受到严重刺激时,大脑出于保护会叫其忘掉一些过往。
时序望着时归满脸的泪痕,终没说出什么质疑的话来。
他默念两遍清心诀,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任何可能,轻轻拍抚着时归的肩膀,淡淡说着安慰的话。
时归脑中嗡嗡作响,胸脯剧烈起伏着,许久才冷静下来。
她眼尾还含着泪,却仍是乖巧问道:“阿爹还想知道什么?我都记着。”
时序定定望着她,想了想说道:“那便跟我讲讲你和舅舅寻亲的这一路吧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寻亲几月,时归是亲身经历的。
然她大多时候都在生病,清醒时间少之又少,浑浑噩噩地醒来了,也少有得到好脸色的时候,反要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,一直小心讨好着亲舅舅。
现在一想起来,时归有些委屈,声音越发低微:“舅舅不喜欢我……”
听着她源源不断的抱怨,时序眼底泛起波浪。
说到最后,时归险些将杨元兴要把她卖进花楼的事说出来,话到嘴边突然止住,她一把捂住嘴巴,面上闪过一抹慌张。
“怎么?”时序关心道。时归猛摇头:“没、没有了,就是这些,我就是这样跟舅舅找来的。”
看出她的不情愿,时序没有逼迫。
他只是问:“那阿归要找舅舅吗?我可以帮你把他找来。”
时归撅起嘴:“不要!我有阿爹了,再不要舅舅!反正舅舅也不喜欢我,那我也不要喜欢舅舅了,阿爹待我好,给我新衣裳穿,我只喜欢阿爹!”
听着她孩子气的话,时序忍俊不禁。
正说着,时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,身体萎靡地蜷在椅子上。
时序看了一眼天色,如今已过了子时。
且看时归困得厉害,完全是强打着精神跟他说话,他也不好再聊下去。
时归一个恍神,就觉头顶落下一只大掌来,在她头顶用力揉了揉,带着一股不好描述的亲昵。
她愣了愣神,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,仰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:“阿爹!”
时序仍是没应,只回了她一个笑。
随后他将雪烟和云池唤回来,叫她们带时归回房休息。
时归被雪烟两人带着,走到门口仍是恋恋不舍,止住脚步,回头留恋道:“我明天还能看见阿爹吗?”
她没有纠缠不休,唯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,全是祈求,就这样越是懂事,越容易惹人怜惜。
时序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。
如此,时归笑弯了眼睛:“好!阿爹寝安。”
“寝安。”
直到时归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后,时序才走出西厢阁楼,遂在院中站定,薄唇微启:“来人。”
夜色中,一漆黑身影自屋顶旋然而下,屈膝半跪在时序身前。
时序面无表情,负手命令道:“去找一个叫杨元兴的人,江南人氏,今日午后入京,如无意外,应是带着一个女孩进的城,现在却把孩子弄丢了。”
暗卫正等着更多信息,谁知时序说完这句后就再没了其余话。
暗卫垂首:“是。”
下一刻,他身形一个飘忽,不过瞬息间,身影就消失在了院子里。
只余下时序独一人静立在院子中央,寒露落在他的肩头,久久不见他动作。
若找不到杨元兴,那便说明时归今晚的话都是假的。
可若找到了……
时序闭上眼睛,竟不敢往下细想了。
第8章
这一晚到底没能安稳度过。
时序才回书房不到一个时辰,就听西厢那边匆忙来报:“大人不好了!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忽然发了高热,府医诊治许久也不见缓解,如今已开始说胡话了!”
时序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:“什么叫开始说胡话了?我不是刚从那边回来?”
下人跪伏在门口:“是、是……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,前后就半个时辰,连府医都觉惊奇,用了快速退热的法子,却始终不见效。”
“雪烟姑娘怕耽搁了事,便差奴婢来禀告大人。”
他正要问是否要去外面请郎中来,然随着他身侧拂起一阵风,再抬头,却见头顶的人早不在屋里,因走得匆忙,连衣架上的披风都没顾上拿。
另一边,西厢小阁楼如今也是乱做一团。
府医才从暖阁离开,未等喘口气,又被西厢的下人请了过去。
他原没将这次传唤看在眼里,只因前不久他才给那小姑娘检查过,除了手脚多有冻疮,身子骨又单薄些,并不见什么危急病症。
西厢的下人虽说对方发了高热,但他也只当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,且用温帕子降降温,再喂一碗伤寒药,修养个天,也就大差不差了。
万不曾想,用来降温的帕子用了十几条,伤寒药也灌了两碗,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