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,三曰妇容,四曰妇功。’臣以为,江夏侯夫人此番行径,正是无德、无言、无容、无功之体现,当为……”
说到此处,言官忽然觉出好像有什么凶兽的可怖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一般,叫他陡的脊背发凉,汗毛倒竖。
他悄悄循着一看,正对上陈樾。
但见那双眼睛幽凉无比,杀机微泄,好似只要他胆敢把后面的话说完,等出了宫,不,或许不用等到出宫,只要他胆敢踏出这启祥宫一步,江夏侯就会立即将他就地暗杀。
江夏侯护妻可向来不管对方是何身份……
想到这,言官不免又是浑身一震。
他是想借此事弹劾江夏侯不假,纵使须得撞柱血谏也算他青史留名,可这绝不包括他被锦衣卫,尤其是锦衣卫指挥使暗杀。
言官不由狠狠一咬牙,以悬崖勒马之势把即将出口的话拐了个巨大的弯:“……当为,当为,踹得好。”
言官生生扯出个笑来,右手大拇指竖起,真情实意地夸赞:“踹得真好。”
辽东 懒。
言官夸完,见江夏侯好像不甚满意,盯着自己的眼睛里仍隐含着杀气,言官一时心惊肉跳,脸都要笑僵了。
终于,陈樾收回目光,整个人不动如山。
言官刚要松口气,就听上首的皇帝赞同道:“是踹得好。”
“……”
若非怕真的惹怒江夏侯,令江夏侯等不及出去,直接就要在这启祥宫里让自己血溅三尺,言官还真想驳斥皇帝,好个屁!
这等罔顾礼法、大逆不道、无法无天的女流之辈,不赶紧斥责降罪,还“是踹得好”?陛下怕不是魔怔了!
换成他,早一根绳子自尽了去,真真丢人!
腹诽到一半,言官忽然又察觉到那股仿佛要将自己活活生吞了的凶兽般的目光,不由再度浑身一震。
霎时什么针对江夏侯夫人的想法都没了,言官满脑子只回荡着一句真不愧是江夏侯,连他在心里骂他夫人都能知道。
“……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你让我落水,我便也让你落水,如此这般再公平不过。此事至此便算了了,无需再闹。爱卿你说是吧。爱卿?爱卿?”
见言官对皇帝的话没点反应,常云升不动声色地递个眼风。
言官一个激灵醒了神,忙垂首附和:“是,是,陛下言之有理。”
皇帝淡淡扫了眼言官。
能稳坐龙椅的哪个不是洞若观火,更枉论上首这位即便二十多年不上朝,也照样能把控朝廷。看出言官心口不一,皇帝瞬时失了与他谈论的兴致,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。
言官还不知自己惹了皇帝不喜,只暗暗庆幸这下不会被锦衣卫暗杀了,躬身退下。
皇帝与另外几个大臣就先前中断之处继续商榷。
由于前些年的万历三大征令大明国库虚空,皇帝派宦官高淮去辽东征收矿税。上月辽东前屯卫军起事,称高淮克扣军饷,鞭打凌辱军官士兵,“誓食淮肉”。而今起事虽已平息,但京师这边仍需拿出个具体的主意。
皇帝的意思是先让辽东局势稳定下来,暂不召高淮回京;大臣们则持相反意见。
大臣们提出早在万历二十八年,迫于高淮及其爪牙在辽东境内横征暴敛、伤化虐民之淫威,大量军民掀起孤山堡激变,千万苦状,诉说不尽。现如今高淮不仅不知悔改,反而还变本加厉致使前屯卫动荡,斑斑罪行实在罄竹难书,必须尽快召高淮入关定罪。
君臣意见不同,来来回回拉扯许久,也没商量出让彼此都能满意的解决办法。
见皇帝乏了,大臣们依次告退。
殿内只剩个此前不论是提及棠袖,还是论及高淮,都一直没开口的锦衣卫指挥使。
陈樾安静垂眸站立,仿佛一座人形塑像。
皇帝默了会儿,道:“陈樾。”
“臣在。”
“高淮一事,便交由你去查。不得打草惊蛇。”
这是让暗查。
陈樾拱手:“微臣领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