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,渊儿爷,”徐目笑着站了起来,说,“你们吃,我给你们盛汤,这鸭子是真不错,岁数短,肉不经煮,稍微一炖就酥了。”
魏顺头也不抬,淡淡地说:“都别客气了,吃吧。”
夜里,然后,徐目吃完饭就回家了,嘱咐几个小的伺候好,只留魏顺和张启渊在房里。他心想,看对了眼的这些韶年郎君们,打断了腿也分不开。
所以任他们荒唐无度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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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目以为张启渊会留在魏顺那儿住,没成想他很快回来了。张启渊进门,彩珠卷着袖子过来问候,说徐目在书房,自己打算做包子馒头,现在发好面,明儿一早就能吃着热的。
张启渊问要不要帮忙。
“不用了,还有郭金他俩在呢,”彩珠手上沾着白面,笑,说,“您歇着吧,提督府那么多人我都忙得过来,咱们这俩人,我顺手就操持了。”
张启渊点了点头,回了自己睡的房里。
闲来琢磨着,他觉得这家每个人都很怪,徐目跟彩珠互相客气,有隔阂,完全不像夫妻,而两个仆人也怪。
叫板儿的最怪。
彩珠其实是个好妻,原本是来享福的,现在却洗手作羹汤,大约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刚才在魏顺家吃饭的时候,徐目说自从西厂出了事,家里用度缩减,贤良的彩珠就将厨子什么打发了,独自揽下烧饭做菜的活儿,只为了节省点银子。
魏顺当时还大方地让他把自家厨子带回用。
“没,”徐目说,“主子,我又不是抱怨你,我和彩珠……反正这事儿跟有钱没钱没关系。”
魏顺问他是不是过不下去了。
徐目:“也不是,过还是能过,挺好。”
魏顺:“行,反正这是你俩的事儿,当初我牵的线,不代表一辈子要绑在一起,如果真难受了,你俩就商量着解决,不用问我的意思。”
徐目迟疑,随即喝着汤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主仆两人试探着聊,这个徐目不讲心里话,张启渊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。后来徐目回家了,张启渊告诉魏顺:“他家那个叫板儿的,和彩珠关系不一般。”
魏顺没当回事儿,问:“嗯,怎么不一般?”
张启渊:“就是很不对劲,你说,他俩人不会私通了吧?”
魏顺瞪他一眼:“不会。”
“怎么不会?”张启渊从桌前去到榻那儿,魏顺在翻书,他于是贴着他坐,说,“徐公公他又不能——但那小厮可是个男人。”
魏顺掐起一片书页,翻得脆响,低着头叨念:“那事儿有那么重要?”
“肯定重要,你想想你自己就知道了。”
“跟我有什么关系……”魏顺冷笑,往旁边挪,不准张启渊往身上靠,说,“算了,你也别管了,怎样就怎样吧,管得了天管得了地,逾墙犯节的事儿是谁也管不了的,万岁爷的妻妾都私通呢,更别说平常人了。”
张启渊忽然皱起个脸,问:“那你是不是也会这样?”
“不会,”魏顺还是顾着翻书,“说别人就说别人,老扯我干嘛?”
张启渊:“你对我很满意是不是?”
魏顺:“还成吧,咱俩又不是夫妻,想找谁就找谁,跟人家不一样。”
“你还打算找别人?”
“有打算,”魏顺翻着书,也不认真读,说,“前几日在酒楼里看见一个心仪的,人家还请我吃了盘儿点心。”
张启渊被吓得干咳,问:“谁?”
“家住在崇文门的,家里开茶行开布店,他自己念书,不缺涵养也不缺银子。”
张启渊咬着嘴沉默了一下,装作平静:“你肯定是编了这么个人出来,骗我的。”
“是真的,”魏顺合上书,终于把脸转了过来,说,“改天带你见见他去?”
张启渊低念:“人是开茶行的,也不一定会喜欢你啊……”
“可他送了我一对玉纽扣,顶级的白翠。”
“你收下了?”
“嗯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你看,我要是不选你,选了别人,心里就一点儿都不苦了。”
油灯的蜜色薄光晕开,张启渊坐在榻沿上发愣,魏顺赤着脚抱着腿坐,缓慢说道:“我和那人其实就见了一面,是在宴饮集会的时候认识的,那些天刚到神宫监,我状况不好,后来听说有个书友宴集,在附近酒楼里,我就去了。”
魏顺:“我们是文友同好,我们都喜欢绯扇。”
张启渊一愣,随即强调着问:“是喜欢绯扇的书还是喜欢绯扇这人?”
魏顺答:“喜欢书自然喜欢人,喜欢人于是更喜欢书。”
张启渊噘了噘嘴,说:“就因为你们是同好,人家就送玉纽扣给你?彼此都不熟?刚认识?”
“是啊,同好之间的感情是最纯粹的,你不知道,我那时候每天都很郁闷,去了那儿以后,我度过了心情最好的一天。”

